山姆·班克曼-弗里德在巴哈马建立了一个加密货币天堂-现在他成为了一个糟糕的回忆
山姆·班克曼-弗里德将巴哈马打造成加密货币天堂-如今成为一段痛苦的记忆
每个星期日早晨，国际拯救祈祷部会的信徒们聚集在教堂前，准备入场。这是一个位于巴哈马首都拿骚南部的小建筑，位于一条长满杂草和坑洼的街道上，下雨时会被水淹没。在他们等待时，教堂的成员会前来收集他们的名字，并将它们写在小小的粉色纸片上。这些纸片会被折叠起来，塞进一个盒子里，后来通过抽奖方式选出30多个人，给予他们一份装满水和杂货的救助物资。
在拿骚的这个地区，远离那些富丽堂皇的度假村和美丽的沙滩，像这样的救助物资非常稀缺，因为钱很紧。当救助物资被发放时，教堂的会众们大声喝彩。
由被当地人称为“唱歌的主教”的劳伦斯·罗尔（Lawrence Rolle）领导的教堂依靠捐款来资助其每年为数千人提供食物的社区项目。2022年初，它收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单笔捐款：5万美元，来自前几个月刚在巴哈马成立的加密货币交易所FTX。这是该公司在当时向当地非营利组织进行的众多捐款之一。罗尔表示：“FTX是一种祝福。它帮助了很多穷人。”
10月15日，罗尔开始主持周日礼拜，邀请教堂成员作证——对他们的信仰公开表白。演讲开始时很平稳，感谢上帝的医治或引导，然后情绪和音量逐渐升高到高潮。一些演讲者举起双臂，大喊“哈利路亚”，而其他人则弯下腰开始抽搐。一位身穿黑色服装的女子站在旁边，随时准备接住可能摔倒的人。
几天前，在纽约曼哈顿，发生了一种不同类型的证词。FTX的创始人山姆·班克曼-弗里德（Sam Bankman-Fried）因涉嫌7项欺诈指控而正在接受审判，与2022年11月交易所的倒闭有关。该庭审对于控方的重要证人卡罗琳·埃利森（Caroline Ellison）来说，庭审场上座无虚席，她是FTX的姊妹公司Alameda Research的CEO（也是班克曼-弗里德的前女友）。埃利森表示，FTX在风险交易、个人贷款、债务偿还、政治捐赠和风投方面花费了数十亿美元，并且用来粉饰其创始人的形象。但根据埃利森的说法，这笔钱——也就是罗尔教堂收到的钱——被盗了，属于FTX的客户。
FTX给国际拯救祈祷部会的那笔钱可能已经“早就花光了”，正如罗尔所说，但该交易所的倒闭给巴哈马留下了持久的印记，这使得巴哈马声誉受损，无论是应当还是不应当。像罗尔这样的当地人感到矛盾，一方面对FTX的捐赠心存感激，担心有人可能要求退还这笔钱，另一方面对所谓的盗窃行为及其对他们国家的影响感到愤怒。在交易所倒闭近一年后，这个如今臭名昭著的三个字母缩写——SBF和FTX——在巴哈马只有不情愿地低声提及；这个话题已经成了禁忌。尽管如此，在面临旅游业严重依赖和受到新冠疫情严重打击的经济恢复压力下，政府仍在推进吸引加密货币企业到巴哈马的计划。
几十年来，巴哈马一直被婉称为“国际金融中心”。该国没有所得税或公司税，使其成为设立私人银行或离岸公司的理想地点。快速增长的加密货币行业建立在古典自由主义的基础上，在其他司法管辖区受到了不友好的对待，代表了为巴哈马的金融服务赋予一种新的机会，并吸引一群年轻的消费者来到该国。为了鼓励加密货币企业搬迁，该国于2020年颁布了一项新的监管制度，即《数字资产和注册交易所（DARE）法案》，这是全世界最早为加密货币公司提供明确规则的法案之一。这个计划取得了成功。
FTX—当时全球最大的加密货币交易所之一—是一条大鱼。在2021年9月，正值新冠疫情肆虐之际，FTX离开了总部所在的香港，因为政府实行了严格的封锁措施，同时监管机构对加密货币的热情也在降温，转而在拿骚设立办事机构。
“FTX开启了我们希望成为一个趋势的开端，”时任巴哈马首相菲利普·戴维斯在当时的一份声明中说道。“我们希望更多的加密货币和区块链行业企业将巴哈马视为理想目的地。”
戴维斯表示，他相信FTX及其后续的加密货币企业将创造就业机会，并投资于教育项目和其他慈善事业，从而改善巴哈马当地居民的前景。巴哈马严重依赖旅游业，该行业占该国国内生产总值的近四分之三，占就业人口的一半。该国还存在着巨大的贫富差距。远离高级度假胜地，街道两旁是一座又一座荒废的建筑物，经过历次飓风的摧残，窗户破碎，地面上散落着空瓶子。估计有10%到15%的人口生活在贫困中。但通过吸引加密货币企业，戴维斯意图实现经济多元化，并“增加巴哈马人民的繁荣”。
接下来的一年里，戴维斯和班克曼-弗里德一起进行了几次公开露面活动—FTX在其新总部举行了动工仪式，以及2022年交易所的加密巴哈马会议，那里有名人、体育明星和前政治领导人的参与。班克曼-弗里德案件中出示的文件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密切：美国司法部在2022年9月获得的一封电子邮件中，戴维斯请求班克曼-弗里德帮助他儿子咨询一个NFT项目。
在拿骚，一个加密货币的氛围开始形成。Jillian Bethel和Davinia Bain在拿骚创办了一个名为Crypto Isle的共享工作空间，以扶持加密货币初创企业并举办供巴哈马居民参加的教育活动。FTX邀请当地企业家提交风险投资申请。OKX，另一家全球最大的交易所，在该国设立了子公司。在加密巴哈马的那一周，加密货币行业的杰出人士云集于此，使这个国家看起来像是加密货币世界的中心，即使只是短暂的。
班克曼-弗里德和他的员工在阿尔巴尼（Albany）安家，这是新普罗维登斯岛西侧的一个私人住宅小区，与拿骚相反。据破产案件的文件展示，FTX在这个地区和类似的项目上花费了超过2亿美元，其中包括班克曼-弗里德本人和其他高管居住的价值4000万美元的顶层公寓。
“FTX的员工有点炫耀，”Fantion基金会的首席执行官迈克尔·康说道，他住在One Cable Beach，这是一座公寓大楼，FTX和其高管在这里共拥有七座房产。“他们被认为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为了炫耀自己的财富而奢侈。据康说，员工们在阿尔巴尼骑着FTX标志的高尔夫球车四处疾驰，据传他们也让其他居民感到不安，后者习惯了宁静。“他们是一群年轻人疯狂起来，”他说。
“他们在开派对，老兄。他们玩得太HIGH了。”出租车司机Dwayne Darling说道，他偶尔会载FTX员工或客人。“他们租下大型游艇，在[豪华度假村]的套房中住宿，并乘快艇往返艾克苏马群岛。这些玩意可不便宜。”Darling说，当FTX的客人需要去加密巴哈马大会时，他们告诉他“算他们的账，算他们的账，算他们的账。”
在卡莱尔·贝瑟尔上学的时候，他和朋友们经常玩一个叫做烫手山芋的游戏。规则很简单：音乐响起时，大家互相传球，当音乐停止时，抓到球的人就算输。贝瑟尔是拿骚一家叫做Akerage的房地产投资初创企业的创始人。直到去年，他一直在努力将加密货币纳入他的业务中，利用代币进行产权细分。可是他现在放弃了这个想法。贝瑟尔说，在FTX的破产时，巴哈马就像抓到了烫手山芋。
在2022年11月的一个星期内，FTX彻底溃败。由于有报道称该交易所与Alameda Research存在不当关系，客户受到了恐慌影响，试图提取资金。但他们无法提取。根据针对班克曼-弗里德的刑事起诉状，原因是资金已被秘密花费。FTX的员工逃离了这个岛，一大群记者却朝相反的方向前来。巴哈马证券委员会（SCB），该国的金融监管机构，查封了FTX Digital Markets在巴哈马注册的子公司持有的资产，以确保剩下的任何资产不被黑客挪用或盗窃。
2022年11月11日，FTX申请破产，公司的控制权被从班克曼-弗里德手中夺走。一个月后，他被巴哈马当局逮捕，然后被引渡到美国接受审判。
贝瑟尔说，FTX的崩溃对整个行业来说是“一颗炸弹”，对巴哈马和加密货币产生了阴影。FTX的许多客户，其中很多是普通人，共计损失了数十亿美元。其债权人和股东损失了数亿美元。这次崩溃导致市场暴跌，并导致其他加密货币公司的倒闭；在美国发起了一场监管风暴；并间接导致了两家友好于加密货币的银行的倒闭。
但贝瑟尔表示，任何试图计算FTX造成的损失的努力，都应该考虑到其间接对商业前景造成的影响。“我们的好想法卷入了一场非常糟糕的风暴，”他说。“我们听说了[FTX]客户的所有损失，这令人心碎。但数十亿美元并不是全部损失，因为也有很多优秀公司的价值也被损失了。”全球的加密货币初创企业受到了影响，而在巴哈马，受影响更大。
凯奇集团的政府关系负责人Tim Byun说，这次崩溃对生态系统的影响很大。该集团是OKX的母公司，其在FTX崩溃前仅几天获得在巴哈马运营的许可证。“我认为它给生态系统造成了很大的挫折。”Byun说，OKX仍然希望在巴哈马扩大业务，他喜欢该国的DARE制度。但OKX并不打算取代FTX成为该国加密货币行业的代表。“我们并没有成为明星的野心，”Byun说。“我们没有成为巴哈马的代表。”
声誉损害是一种无形的、难以量化的损失。但在加密货币行业工作的巴哈马人认为，该国因为与FTX的关联而受到了不公平的惩罚，并且对该公司的破产原因有了错误的描述。
“很多人不公平地将责任归咎于巴哈马，说这是巴哈马的错，”加勒比区块链联盟的主席Stefen Deleveaux说道，该组织是一个促进该地区采用加密技术的非政府组织。“但我们都知道这是传统欺诈。”
德莱沃相信，在国际媒体对这起丑闻的报道中存在种族歧视的言外之意。他说，在表面之下，存在着这样一个观念：一个贫穷且主要由黑人组成的国家让狼进入了羊群，引发了一场血腥冲突。德莱沃说：“感觉几乎是个人攻击。”“这些日子过得很艰难。”
巴哈马人说，在FTX倒闭后的几天里，对巴哈马监管机构的行为产生了混乱，甚至有人认为有误报。FTX Twitter账号发布的一条推文中称，巴哈马证券委员会已指示Bankman-Fried重新开放出金，仅限巴哈马顾客，这条消息被加密媒体传播开来。还有报道称，监管机构要求FTX铸造并交出数百万美元的新代币。巴哈马证券委员会在12月份刊登的一份500页宣誓书中否认了这些指控。
因此，巴哈马人采取了防御姿态并不足为奇。起初，加密行业的成员拒绝就FTX发表评论，以避免对不断发展的局势进行推测，但琼安·贝瑟尔说：“对外地媒体对巴哈马的负面描绘非常敏感，因此选择不说发生了什么‘一言难尽’。”她是Crypto Isle的创始人，也是OKX巴哈马的前首席执行官。“我不认为FTX有什么不好的，”她说，“但变成了一个问题。”
今年10月，当Bankman-Fried的审判进入第二周时，巴哈马政府举办了首次加密货币会议“D3 Bahamas”。我被邀请参加这个活动，并在一周的时间里研究了FTX倒闭的影响。(尽管巴哈马政府提供了会议的旅行和住宿费用，但对本文不进行编辑控制。)此次会议最初定于一月底举行，但在FTX倒闭后被推迟。D3 Bahamas在拿骚北部的天堂岛上的亚特兰蒂斯度假村举行，是对意图的明示：巴哈马仍希望成为加密世界的中心。
与前一年FTX举办的会议形成鲜明对比。当时，足球巨星汤姆·布雷迪、超模吉赛尔·邦辰以及前政治领导人比尔·克林顿和托尼·布莱尔是主题演讲嘉宾，充满魅力。场地仍然显得奢华：在度假村中，海魔和其他海洋生物在露天水族馆里游来游去；棕榈树环绕的沙滩和清澈的海水构成画面；酒店的规模和豪华程度都像热带版的拉斯维加斯。但议程变得明显无趣了。没有了按摩休息、日出瑜伽和有效利他主义演讲的热闹景象，这些活动是Bankman-Fried所倡导的智库运动——这次会议全部聚焦于监管。
在活动前夜，戴维斯站起身在精致餐厅Nobu的座位上举杯致辞。他的讲话内容很简单：忘记FTX。“FTX惨败只能激励加密资产批评者，”他说，并举起酒杯。“数字资产世界将会持续存在。”这是对这次会议上走廊里出现的难题的罕见承认。
在第二天的主旨演讲中，戴维斯没有提及FTX。在一个小组讨论中，巴哈马证券委员会执行主任克里斯蒂娜·罗尔将FTX称为“三个被诅咒的字母”。其他各小组成员纷纷使用委婉语掩护。这不是FTX惨败；这是“前一年前所未有的挑战”。组织方Finoverse原本计划在会议日程中安排一个“从FTX中汲取的经验”小组讨论，但在与政府磋商之后将其删除，据战略和内容主管威尔·哈斯金斯说，以避免“重复”已经公开发表的评论。
泛贝西在更新其加密货币监管规定的过程中，将一系列新条款写入法律中，预计将在年底之前完成。在D3活动中，监管机构将这些变化解释为加密货币世界技术发展的反映：“我们在起草法律时就知道，有些事情我们无法触及，因为我们不理解。我们知道法律必须足够灵活，以适应行业的需求，”Rolle在一个小组讨论中说道。但泛贝西并没有直接承认，一些新的规定，如客户和公司资产的强制分离，似乎特别针对所谓的FTX欺诈的机制。在详细说明这些更新的“83页文件”中没有提到FTX。
总理办公室没有回应采访请求。Rolle取消了一次预约的采访，表示时间安排有问题，但她只同意在不涉及FTX的条件下发表讲话。
该策略似乎取得了成果。过去一年里，已有12家数字资产企业在DARE注册，使总数达到17家，包括Bitfinex和Galaxy Digital等大型公司。这些公司的规模仍然很小，但戴维斯认为良好的监管环境将促进扩张。“每个人都想来巴哈马，”他在晚宴上说道。他补充道：“人们仍然在涌向这里。”
继续坚持支持加密货币政策的决定在某些巴哈马人中引起不满。“现在看起来，好像只要有人想做任何坏事，他们就来巴哈马，”退休人士、拿骚的终身居民唐·阿姆布里斯特说道。阿姆布里斯特直到FTX的崩盘才第一次听说它，但他现在担心政府的立场可能吸引“不良业务”，增加巴哈马卷入另一场争议的风险。在线上，气氛也类似。最近发表在Facebook上宣传OKX在巴哈马扩张的文章的评论区充斥着对追求加密货币的急切态度的批评。“又来了，”多个评论者写道。“又是另一个FTX吗？”另一个人问道。
其他巴哈马人对这项技术持怀疑态度。“加密货币是如此新颖，以至于我们许多人刚刚了解它，”拿骚的脱口秀主持人和前议员罗德尼·蒙克尔说道。“我反对加密货币。我更喜欢现金。”
新普罗维登斯岛上的加密货币企业领导人希望能够争取到普通的巴哈马人的支持。Jillian Bethel表示：“大多数新兴市场都怕未知。当未知变成一块黑点时，还会有指责。”但她补充道：“伤口周围的皮肤比以前更坚强。”
此外，考虑到下一次大选要到2026年，康格表示FTX的崩盘时机可能有利于政府。“从政治角度来看，有足够的时间……让人们原谅政府对FTX的错误决策，”他说。康格称，鉴于政府的“颜面尽失”，戴维斯政府本可以采取反加密货币立场，但“甚至可以说政府比以前更加支持加密货币。”
然而，尽管巴哈马试图与FTX事件保持距离，但对其不舒服的遗留影响仍然存在，这种感觉在沉默政策下似乎更加明显。拿骚居民安娜斯塔西娅·查罗表示，巴克蒙-弗里德“利用了我们”。根据结果，巴克蒙-弗里德的审判可能对一些人产生宣泄作用。几位接受《ENBLE》采访的普通人表示，他们并没有关注FTX的进展，而是忙于日常生活的更紧迫事务。但加密货币界的成员将密切关注有关他的动机和心态的线索，以及他为何向自己辩解涉嫌的盗窃行为时所进行的自我辩论的壮举。
卡莱尔·贝瑟尔（Carlyle Bethel）说：“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FTX创始人在巴哈马生活得很优越，纳索（Nassau）的匮乏生活凸显出他所享受的特权，这样的生活“许多其他人都希望和祈祷拥有”，他说。然而，他却浪费了这一切。“那么，为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