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带人工智能的社交媒体侦探们正在鉴别出死尸
使用人工智能技术的社交媒体侦探们正在辨别出尸体
在2021年，一名身份不明的黑人女性在布鲁克林大桥上跳下自杀身亡。她涂着亮粉色指甲油，左眉上有一个粉色的穿孔，还有几个纹身，这些都是可以帮助识别她身份的特征。然而，两年过去了，她的身份依然未知。
无法辨认尸体的悲剧一直是莉奥娜·李多年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她的母亲曾经为纽约首席医学检验官办公室运送人体遗骸，并带回了可怕的故事。李记得其中一则故事是关于一名被纽约交通局火车撞到的男子。“让我记忆深刻的一件事是他的尸骨情况，分散在火车轨道上，”现年24岁、现居宾夕法尼亚州金士顿的李说。她为那些需要认出自己亲人尸骨的家庭而感到痛心，尤其是当她了解到有些人体遗骸永远无法辨认时，更是如此。
在美国每年平均有4400具身份不明的新尸体，全国共有60万失踪人口。其中一些案件被收录在数据库中，例如国家失踪和身份不明人员系统（NamUs），该系统帮助全国各地的法医、验尸官、执法官员和公众解决失踪、身份不明和无人认领的案件。问题的真正规模不得而知，因为平均身份不明尸体数量的可用数据来自2004年的人口普查。只有10个州法律要求将案件录入NamUs，这意味着很多报告是自愿的。
在研究各种案件时，包括那名涂着亮粉色指甲油的女性，李注意到了已解决和未解决案件之间的模式。关键因素通常是资金。来自私人捐赠、赞助和公众支持的资金意味着执法机构能够使用尖端技术，例如法医遗传学公司Othram，该公司在破解一些备受关注的案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未解决的案件背后缺乏资源。通常，这些案件涉及边缘化群体。作为一名黑人和LGBTQ+成员，李觉得有必要提高社会忽视群体的意识，这些群体的死亡经常被忽视：流动人口、有色人种、药物使用者和LGBTQ+社区成员。
李开设了一个TikTok账号，以提高社会意识。经过几次尝试，她终于走红了，吸引了12.8万名关注者。她创建了一个Facebook群组——Thee Unidentified & Unsolved，现在已经有3.9万名成员，他们中的许多人一起努力解决身份不明和未解决的案件。Thee Unidentified & Unsolved是数个志愿者社交媒体社群之一，填补了美国政府无法提供帮助的空白，这种情况由于贫困、芬太尼和公共资金不足导致的危机变得越来越严重。如今，随着AI图像识别技术更加普及，志愿者们有了新的工具来帮助他们辨认死者。这带来了隐私和同意方面的新问题，但社群中的人们说他们的工作给家庭带来了了结。“我相信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个名字，”李说。“我相信每个人都应该能够和平地离开这个世界，带着自己的名字。”
李在2021年10月开始了她的TikTok运动。已经有几个受欢迎的账号致力于寻找失踪人口，但几乎没有人致力于辨认已故者。她创建了自己的页面，但是TikTok不允许发布尸库照片等图像内容，她推广起来很困难。
她关注那些在被发现时身上有可能帮助朋友和亲属辨认他们的物品的案件。“我发布的一个视频引起了关注，讲述了一个身份无法确定的男子。他被发现身上带着一个Salvatore Ferragamo金色扣带腰带，”李说。她的观众想知道一个人身上有如此昂贵的服饰，为什么还会身份不明。她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最终，在2022年11月9日，她的一条TikTok视频——关于2022年联合县的一个无名女尸案，该黑人女性在新泽西州希尔赛德的美国22号公路上被多辆车辆撞击致死——走红了，获得了65.2万次观看。几天后，另一个视频达到了百万次观看。她在同月后期创建了Facebook群组，因为该平台允许发布尸库照片等图像内容，而TikTok则不允许。该Facebook群组现在拥有超过3.9万名成员。
每天在这个小组里大约会有十几篇帖子，通常是没有解决的NamUs案例，并附带有图片。成员们在互联网上搜寻，寻找其他图片，将图片与失踪人员的素描或社交媒体资料进行比较。
一些身份确认小组具有全球性工作范围，其他则是地区或国家特定的，或致力于特殊情况，例如失踪和被谋杀的土著妇女和女孩。在线侦探小组往往在慈善调查和痴迷行为之间触摸到一个微妙的界线。
Thee Unidentified必须小心地把握这条界线。今年年初，该小组帮助确认了Adonis Beck的身份，他是一位名为Pope the Barber的TikTok明星。Beck于8月10日被发现死亡。消息迅速传播，导致Facebook小组的新成员涌入。该小组的管理员之一Kenyetta Burks将停尸间的照片删除，但是许多人士要求查看它们，并且许多虚假账户假装是亲属。有时，管理员会注意到一些成员对于死亡情况更感兴趣，而不是对于未经确认案例的同理心。在情况看似窥淫心理的情况下，该人将被暂停，如果行为再次重复，将被封禁，Lee说道。
这些社交媒体小组帮助了一些家庭找到了解脱。2022年，一名十几岁的男孩偶然发现了Lee的TikTok页面，并通过他母亲身上的纹身识别出她，她是一个2017年的无名氏案例。她在加利福尼亚州帕萨迪纳市过马路时被车撞倒，在医院里去世。2023年5月，Burks在Facebook小组中发布了Dytavious Sanders的素描、图片和来自NamUs的信息，导致了这位南卡罗来纳州的MMA选手的确认，他的尸体在5月9日早些时候被发现。Sanders的阿姨在该小组中确认了他的身份，并请求帮助来处理他的尸体。
Thee Unidentified的一名成员最近开始使用一种名为PimEyes的新工具，一种备受争议的面部识别搜索引擎，用于通过停尸间的照片识别死者。上传照片后，几秒钟内就能得到搜索结果。来自互联网的照片会在一个视图中整理，其中经常包括警方记录照片。虽然这项技术可以加快识别尸体的进程，但它也带来了严重的隐私问题。在许多情况下，上传的图像和返回的结果都没有获得知情同意，这些结果可能包括私人个体的生物特征数据。到目前为止，该小组的几名成员已经使用了这个工具。
“虽然有些人可能是出于善意，但在线侦探们正在使用危险的监控工具，”隐私活动团体Big Brother Watch的高级倡导官Madeleine Stone说道。“通过销售这种技术，面部识别公司冒着违背死者尊严的风险，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没有同意的情况下侵犯了数十亿人的隐私权，对他们的照片进行了收集、处理和利用。”
PimEyes因为从互联网上搜集照片，提供给用户关于私人个体高度个人化的信息而遭到了隐私倡导者的批评。PimEyes的CEO Giorgi Gobronidze表示，这些威胁是夸大其词的，PimEyes并不持有这些照片，只是将用户引导到照片托管的网址。“这个工具的设计初衷是帮助人们找到发布照片的来源，如果它们不该出现在那里，就向网站申请并启动删除程序。” Gobronidze说，PimEyes有许多用例，例如搜索失踪人口，包括冲突地区的妇女和儿童，并积极与人权组织合作。
Lee说，Thee Unidentified & Unsolved Facebook小组“并没有专注于使用PimEyes…但我尊重那些使用该工具并且取得成功结果的人。”
在其他社交媒体小组中，PimEyes正逐渐成为与失踪人口、冷案和人口贩运有关的调查工具。
专家们也担心这项技术并不一定准确，这意味着业余侦探可能会犯下令人心碎的错误。“这是一个高尚的目标，但是一个糟糕的方法，”监控技术监督项目的执行主任阿尔伯特·福克斯·卡恩说道，该组织通过诉讼和倡导争取保护隐私，反对过度的地方和州级监控。“这项技术存在偏见和错误倾向，我担心很多担心的家庭会被错误地告知他们失踪的亲人已经去世。”
尽管志愿者社区存在着各种挑战，但事实上它们是由当局所无法填补的空白而存在。
在2021年，有106,699名美国人因过量药物导致死亡。在西雅图，芬太尼危机非常严重，过量死亡人数在过去三年里翻了一倍，导致停尸房溢出。危机的“第四波”最近降临到美国，这是一个正在进行中的大规模过量事件，已经占据了执法机构的大量资源，使识别死者所需的资源不足。对于法医鉴定员来说，尸体的“海啸”导致员工心理疲劳，资源耗尽，并由于需要进行比行业指南允许的更多尸体解剖而危及许多机构的认证。
“不幸的是，阿片类药物危机导致更多的人进入法医鉴定办公室接受检查，”费城首席法医鉴定官康斯坦斯·迪安杰洛博士说。 “其中许多人最初未被确定身份。”
当局没有足够的资源对每个案件进行彻底调查。“我们面临的挑战与资金有关，”迪安杰洛说。“挖掘、重新安葬、DNA提取和处理以及家谱比对都是昂贵的。一个案件可能需要花费2500至10000美元，还不包括需要专门从事这种工作的人员。”
在西雅图所在的金县，目前有57名未被确认身份的人，法医鉴定办公室正在努力确定其身份。这种严峻局面在美国主要都市地区普遍存在。在人们没有身份证明的情况下，可能需要数周，甚至数月才能找到亲属。
对于失踪亲人的家庭来说，这种等待和不确定性可能是痛苦的，就像卡利·卡特隆的家人一样。卡特隆的母亲克里斯托尔·纽曼最后一次与她交谈是在2022年10月14日。卡特隆说她想念她的两个孩子，想回家。“万圣节、感恩节、圣诞节和新年都过去了，我姐姐觉得有些不对劲，打电话报告失踪人口，”卡特隆的姑姑莎拉·福里斯特说。“你可以说母亲总能感觉出她的宝贝有什么不对劲。”
2023年1月22日，纽曼收到了Thee Unidentified TikTok页面上的一个帖子链接。停尸房的照片和她的纹身图像证实这是卡特隆。“起初，我们非常生气是这样发现的，”福里斯特说。“但卡利的妈妈、我和她的堂兄弟姐妹每天都会多次观看视频，看到她的停尸房照片和所有身份证明的纹身。”
最终，李问家人是否可以删除视频，因为卡特隆已经被确认身份。“我说可以，但请把视频发给我，这样我可以随时观看，”福里斯特说。李答应了。社区分享了家人的GoFundMe活动，为卡特隆的葬礼和支持她的孩子筹集资金。“我们意识到，如果不是因为Thee Unidentified社区和里奥娜的帮助，我们可能仍在寻找卡利，”福里斯特说。
